+人已
-----题记
本来,年前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忙着收拾房间,趁有大太阳晾晒衣服。吩咐大熊去给熊小咪买猫粮,麦德龙买酒水和小吃,提醒小熊去到沃尔玛去买牛奶和零食。自己则到东门去买土鸡煨汤,顺便去菜场采购青菜。虽然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但想到情人节那天小熊就要和同学们去地球的另一边去求学了,这次春节一定要投食把他喂好,让他记住家里的味道,要想拴住孩子的心,必须先拴住他的胃。于是我又变成了控制型的家长,累并快乐着。
变故来自于23号的那个凌晨,睡梦中突然传来小熊的敲门声,告诉我们武汉马上要封城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吓,情不自己。
这段时间我们都看了不少冠状病毒的新闻报道,虽然知道很严重,但是觉得应该和03年的非典一样,离我们还远,而且官宣一直可防可控的。我们也只是还有20多天后去下天河机场,公共交通应该没有什么影响的。真是图样图森破。
大熊起身到客厅去和孩子商量改地点起飞,帮我盖好被子后,要我继续睡觉,说没有什么大事。
迷迷糊糊中,听到客厅里传来压低嗓门的说话声,还有大熊偶尔进房间里来拿东西的声音。也正是从这一夜开始,我就丢失了深度睡眠,再睡觉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的,半梦半醒,所以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第二天早上大熊告诉我,又买了2月10号从宜昌经飞上海,和同学们会和后,再一起飞第二段漂洋过海的航程。
我觉得这个安排也算不错,一路上有同学相伴,也很放心。只是提前了四天出发,心里有些舍不得。于是开始盘算可以少做点什么菜,力求少而精。
24号白天戴着小熊给我的3M的N95,继续买买买,看见很多老年人并没有戴口罩,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否大题小做了。回家后还把阳台收拾了一番,打算找机会给两个熊一个惊喜,同时讲讲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心理学邹老师说老师的职业病就是喜欢讲道理,深以为然。
下午,我姐给我们打电话来,说怕家庭成员之间交叉感染,决定把晚上的便饭变成团年饭。后来证明了这一决策是多么英明,否则我们全家连团年的机会都没有。
饭桌上虽然侄儿在调侃小熊,今后回国记得给我们带奶粉回来啊,但接踵而至的是一个一个封城的消息,气氛变得没有往年的那样轻松。席间大熊很早就离席,在阳台上电话南京和上海的亲戚,神色凝重。饭后发现没有一个人像以往一样拍这些美味佳肴,甚至发现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照。
我们决定再买票,尽快离开湖北。火速买了初二大小熊去南京的机票,然后小熊初二再从那里飞。
我安慰自己,大年三十我们小家可以再吃个团年饭,然后看会电影,也就心满意足了。前几天看了《摔跤吧爸爸》,三人回忆了一下小熊童年时候的趣事,其乐融融的。
刚喝了一杯红茶,消息传来是枝江也封城了,以武汉为圆心,已经逐步封到家门口来了,宜昌封城是指日可待了。
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当机立断,又给儿子买了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从宜昌飞南京的机票,让他先走,怕有什么东西遗漏了,自己第二天再追随去。
我火速联系喜哥,问他有没有空给小熊剪头发。喜哥说:快来,等你。关键时候,朋友们总给我们很多温暖。有了这样的人领头,难怪他创办的三峡蚁工做得有声有色,赫赫有名。
一家人匆匆和姨爹全家人话别,驱车从三大去解放路。一着急,我连喜哥的家的楼层就忘记了,好不容易到了,和小熊在门口确认门牌号,他闻声开门,很严肃地说:这个时候怎么还让儿子外面跑?情况比你想的严重。我听了无言以对。
我下楼后,医院门口等大熊来接。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只见了三个戴着口医院。天空中飘的不知道是冰雨还是雪花,很冷。
后来再接小熊回家后,开始连夜收拾行李。他说:这么着急,我要妈妈帮忙才行。我悲喜交加,孩子虽然长大了,但是他在你面前始终是个孩子。他信任你,为人父母,被需要是很幸福的。
好在只是夏天的一些衣物,书,其余的打算过去了再买。边收边称重,好决定取舍。我们母子在收拾的时候,大熊则去单位拿一些资料。他今天下午坚持要换澳币,我当时觉得他太执拗,现在才知道他真是先知先觉,做事情是要提前准备好,但我没有想到这次这个提前量要这么大。男人大都是理性的,关键的时候还是决策果断而正确,这样的性别优势大概率地被验证过。结婚多年,从现在开始我变成了大熊的小迷妹了。
夫妻俩都精疲力尽,尽快上床睡觉。早上9点钟的飞机,网上说要提前四小时去安检,于是必须第二天五点就要起床。很晚了,听见小熊还在边洗澡边唱歌,真希望这个事件只是他多彩人生的一个小插曲。人生很精彩,你要慢慢来。
其间,又在朋友圈里看见同事搭乘的从三峡机场起飞的飞机被取消航班了,很受打击。告诫自己别担心,不担心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用意念来祝福,像极了《美丽人生》中的看歌剧时候的男主,后来发现还是起作用了。当你孤立无助的时候,还是祈祷吧,上苍会听到的。
早上全家人都提前起床后,匆匆出发。走之前,我要求找了个全家福。拥抱告别时,我热泪盈眶。小熊说:我还要回来的,假期很多呢。
在阳台上看见拖着着箱子的小熊,走上我们家的车。顿时想起了龙应台的那篇《目送》: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我感觉到自己此刻不坚强,我很软弱。天漆黑一片,没有云,也没有霞光,我很怕凌晨这样的场景。我计划的是白天在机场话别,周围都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等大熊返回后,大家都没有胃口。我抱着他问:为什么我们要儿子去异国他乡,在三大上学不是也很好吗?我们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他没有回答,后来两个人都哭了。下午两点钟,宜昌开始封城。我们昨天的决策是对的,至少小熊离开宜昌了。
晚上,看电影《雄狮》时,又流下了眼泪。我想我们的孩子是幸福的,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给了他糖耳朵。
看完电影,又收到消息:明天早上六点封路了。小熊发消息给我,要大熊别去了,他可以应付的。大熊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答应了儿子的,要去送他,人生中这么大的事情,父母怎么能缺席?我们决定无论还能不能坐上返程的飞机,只要今天飞到南京了,就是胜利。
凌晨三点,我们起床.大熊吃了点汤圆,带上我准备好的菜和水果,开车去了机场。
我依旧在阳台上目送。又想起了《目送》中的另一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彷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大小熊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珍惜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舒适不能提供的,那就是我们与困难对峙的那一刻。但只要我们共同面对,全家人都能够成长。
罗曼罗兰在《托尔斯泰传》里说:真实的、永恒的、最高级的快乐,只能从三样东西中获得:工作、自我克制和爱。
也正回答了年前最后一次心理学读书会上讨论的内容。答案之一是:爱是没有条件的,是温暖的,是彼此成就。而那时候我竟然不知道。
而现在,湖北被封省,在这个春节假期,我深深地体会到。
后记:
期待明天的顺利成行,再回首,主要有以下的收获:
其一,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一定要好,关系是道场,平时功课做足了,关键时候才能同仇敌忾共同进退。
其二,每个家庭成员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判断,遇到事情了才不会被官方和民间的铺天盖地的信息带偏。家庭会议很重要,头脑风暴后达成的共识,往往是最佳方案。我们这次四次买机票,就是这样操作的。从目前来看,节点都是对的。
其三,家庭也要储备一定的应急金,这样才有底气,遇到事不慌,有多种选择。因此,大家要努力工作,多赚钱。我盼望这次事件结束后,要给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高薪和和补休,毕竟那是人家用命换来的。精神嘉奖固然重要,但还是不能当饭吃,当衣服穿。人家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都是活生生的人。
其四,关键时候能帮助你的通常是亲戚朋友。这几天给了我们家的支持的是双方的亲人们,出钱出力,提供信息,出谋划策。血缘关系是最牢靠的关系。如果一个人曾经帮助过你,你再次向他求助,他往往还是会帮你的。心理学上的这个实验,这次在喜哥那里得到了验证。所以,平时的圈子也很重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也许不认识人,但灵*认识灵*。
最后,用王小波的话作为结束语: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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