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人生难得几回渡人生在世,过河渡水,需要渡船、摆渡人,才能到达彼岸。生活在长江边,渡船是必不可少的出行工具。正是渡船与摆渡人,让前行的步伐多了几分滋味。我最早接触的木筏子,形似豌豆,故称“豌豆角”,单人划浆,撑帆借风而行,最多摆渡五人,一人也渡,在船上,没有同风浪搏斗的勇气和胆识,无法驾驭。后来,机动渡船,柴油机冒着青烟,发出“突突”的吼声,将南来北往的行人,送到归处。有了公路,有了汽车,过江就有了汽渡。八十年代初,在西陵峡口,诞生了香溪汽渡,过往车辆在南北两岸,依次排队,按规定时间过渡。每年四季,上午六时起航,下午七时收渡,除此,天大的事不摆渡,过往车辆只能歇停两岸,望江兴叹。汽渡新规,不能夜航,有风有雾停航,天王老子也不能有非分之想。香溪汽渡在西陵峡口与香溪河口交汇处,风大、沙多,滩险、浪急,进川出海的船只过此江段,神经紧绷,毛骨耸然,稍不留神,船翻人亡。在西陵峡段,有泄滩、青滩、崆岭滩,古人云:“泄滩、青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门关。”经过险滩,船长、轮机、水手,谁都不敢怠慢,他们深知,米仓口江底不知葬送了多少船只、人命。史料记载,慈禧时代的官船,载满从四川搜刮的金银财宝,下行至米仓口,偶遇狂风巨浪,船老大心慌意乱,迎头撞上岸边巨石,船沉人亡,金银财宝沉没江底。曾经几多人,下江打捞,只怪暗流涌动,江底狭窄,无法潜水。据说,有专业人士,在此潜水试探,只见船只残骸,不见财宝踪影。八十年代末期,我在南岸等渡,亲眼目睹,一艘顺江而下的拖轮,载满煤炭,行至西陵峡口,船舱进水,逐渐下沉,船上人拼命往船顶上爬,后漂流水面,被打渔船救起。那惊险一幕,至今让我背心发凉,毛发倒立。香溪汽渡令我刻骨铭心,以前,进城往返,必过此渡,它带给我方便,它带给我憎恨。一次,我参加全县公安干警招考,笔试通过了。我高兴、我激动,心想,脱离苦海的日子终于来临,再也不会与轰鸣的球磨机为伴了,“吃饭戴草帽,睡觉戴口罩”的景像一去不复返。脑海中,公安干警的形象闪现,大盖帽上警徽闪烁,橄榄绿警服配红色领章,黑色皮鞋锃光瓦亮,好威风。面试那天,厂办宋秘书告诉我:“下班前,必须到县公安局参加面试。”并破例安排厂里向师傅驾驶双排座汽车,将我送到长江边。这已经是最后一趟汽渡,候渡的车很多。向师傅对我说:“我上不了汽渡,你下车走上去,找个车把你带到县城。”我转身下车,径直跑上即将离岸的汽渡。一名瘦脸水手,伸出一只沾满油迹的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凶声恶气对我吼道:“下去,行人不准上汽渡。”我满脸堆笑,央求道:“帮个忙,带我过河,我有急事。”我死缠硬磨,挣开那只可恶的黑手,顺势爬上一辆“东风”货车车箱,货车司机倒没有为难我,只是汽渡松车停摆,驾驶舱上面的大喇叭发出声嘶力竭地叫声:“行人不准上船,迅速下去,不要影响我们正常航行。”这时,那个瘦脸人对我劝道:“兄弟,不是我不愿意,船上有规矩,我今天放你过去,这个月的安全奖就泡汤了。”此时,我心情稍微平静一些,纵身跳下汽车,离船上岸。汽渡拉响三声汽笛,船尾冒出浓浓黑烟,螺旋浆咆哮出巨大的水泡,扬起不规则的水花,掉头而去。我坐在岸边,心里骂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等我穿上警服,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心中像吃了黄莲,苦不堪言,恨不得跳进长江,潜入江底,把那沉睡多年的金银财宝打捞上岸,兑换现钞,然后,购买一批渡船,布满所有渡口,在江上摆来渡去,想怎么渡就怎么渡,想渡谁就渡谁,不求任何人。我想,脱去衣裤,游泳过去,只怪自己,天生旱鸭子,见水就晕。我多么想变成一只大鸟,展翅飞向天空,自由翱翔蓝天。我看见王昭君身穿白色长裙,手握红色纱巾,站在香溪河岸边,挥泪与送行的乡亲告别,她依依不舍的心情溢于言表,她的泪水滴落在香溪河水中,混浊的江水立刻清澈,她弓身将手中的纱巾在水中抖动,满河清水散发出扑鼻芳香,她缓缓走上渡船,挥手作别。她是千挑万选中涌现出的貌美才女,她要进宫,实现人生愿景。我大声呼喊:“昭君姐姐,带我一同前行,好有照应。”姐姐深情回道:“万万不能,家中双亲年迈,需要照料,你回去吧!”不知不觉,伤心的泪珠滚出眼眶,淋湿了我滴血的心。江风打在脸上,生疼生疼,乌黑锃亮的发型变成了一堆枯草,望着滚滚流淌的江水,我无助、绝望,对岸香溪集镇的灯光逐渐放亮,天空变得阴暗,渡口不见车辆,不见行人,偶尔几声狗叫,打破死一样的寂静。朦胧中,打鱼老翁,扛着网兜,向我走来,对我说:“江风太大,小心受凉哟。”顿时,一个寒颤,惊醒了我。狂风,就像一只巨大无形的手,将我从地上抓起,我甩开双臂,迈开双腿,沿着公路,回到厂房。躺在木板床上,我翻来覆去,睡意全无。汽渡上的遭遇,在脑海始终难以抹去。回想报考一事,几多曲折,几多酸楚。最初,县公安派人到厂目测,我并不在列,他们的目光,盯在厂办和行管人员身上。好在刘厂长荐拔:“他对前来考察的人员说:“我们烘干车间一个小伙儿不错,高中毕业,身高一米七四,共青团员,机灵帅气。”我被叫到厂办,坐在两名公安干警对面,我立刻紧张发慌,心想:“犯了什么事?被公安盯上了。”其中,一名上了年岁的公安和声悦色,问道:“姓名、出生年月、籍贯、家庭出身、文化程度、从事职业、等等。”我如实回答了所有提问,匆匆离开。我带着疑问,来到厂办问宋秘书,“公安找我有什么事?”宋秘书哈哈一笑:“恭喜你,公安局招人,你被选中了。”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喜不自禁。接下一段时间,复习功课,准备迎考。我在时事*治、中国历史、法律等方面,吸收营养,加倍充电。一天,我借了一辆自行车,到同学家取备考资料,回厂的路上,天已黑定,在一急弯处,迎面一辆大货车,两道强光直刺双眼,我立刻六神无主,慌乱中,连人带车滚到路边水沟中。当我缓过神来,汽车丢下一路灰尘狂奔而去,我拧起自行车,艰难摸索在高低不平的公路上。回到宿舍,灯光下,我一身灰尘,右手臂擦伤、小腿青紫,疼痛布满全身。考试很顺利,尤其写作,得心应手。考题为:“假如我是一名公安干警。”我发挥写作特长,把公安干警崇高形象、同犯罪分子英勇斗争,用生命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情节,大肆渲染,淋漓尽致,我猜测,考官会打满分。一个星期后,考试成绩发榜,我在前十名。面试日期错过,我失去进入公安队伍的机会,追悔莫及,许多好心人,替我惋惜。假如,在今天,信息畅通,我会早一天进城,定会面试成功;假如,长江上面有过江大桥,我一路顺畅,也不会错失良机,假如,汽渡大发慈悲,破例渡我,那一切皆有可能,我的命运将会改变。生活中,有许多摆渡人,我不会忘记。刘厂长对我的教诲,至今难忘,在我无缘公安,处于低迷之际,他鼓励我说:“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关键是,要有勇气面对现实。”我很快调整心态,恢复到“三班倒”模式,我坚定在工人阶级队伍中大干一场。由于我的出色表现,被厂方安排到销售岗位,我走出去,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当我第一次站在武汉、南京长江大桥上留影时,我的心情,像长江里波浪,起伏不定;当我穿上西装、系上领带,回到厂区,多少同事十分羡慕。我带回的,是外面精彩故事,我带回的,是城市变化的风景;厂内年轻人,穿西服、牛仔裤的多了,大背头、烫卷发的时髦者有之,甚至,有初恋男女,托我在上海带一些丝绸被面,以备结婚所用。后来,我当上工厂团支部书记、工会干事,走上了中层管理岗位,我组织开展职工篮球赛、举办文艺晚会,职工文化生活,有声有色,一股新潮之风弥漫厂区。时过境迁,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我再次来到香溪汽渡,不见当年的渡船,不见瘦脸水手,往日排队等渡的场景不复存在,香溪汽渡的招牌,绣迹斑斑,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江水清澈见底,两岸柑橘金黄,过往船只掀起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击打岸边,发出“啪啪”响声,三峡大坝蓄水,淹没了昔日的险滩,耸立西陵峡口的长江大桥,尤如一道靓丽的彩虹,横跨两岸,天堑变通途。时代的变迁,改变的是我们的思想观念,改变的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人生如渡,起伏不定,万事有变,不变的是信念。俗话说:“吃木耳不要忘记树桩。”我不会忘记,在人生的航船上,为我摆渡的人,无数摆渡者,是引路人,是操盘手,是助推器,是风向标,只要,有志向、有目标,一定会到达成功的彼岸。作者简介:王文轩湖北秭归县工商联干部,有少量诗歌、散文在刊物、网站发表。新锐散文请支持如下稿件:人性之美、大爱情怀、乡愁、
亲情友情爱情、生态情怀、性灵自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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