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漫天霜华
首发
李小木的小江湖（ljtdxzg)
周末跑了个小长途，我累得浑身散了架似的。
一回到家就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陪林慧去看电影，这次一定不能再失约了。
刚躺倒床上，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这边是枫山派出所，快过来接你儿子，你们这当父母的心也够大的……”手机那头的女民警把我一顿教训。
“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急忙解释。
“什么搞错了？你儿子是不是叫波波？”没等我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你是不是叫吴杰？没见过你这当爹的。”
波波？是的，他曾经是我儿子，我捧在手心里疼了六年的儿子。可他应该跟刘丽娜在深圳才对啊，怎么会在枫山派出所？
“同志，我能不能跟孩子说句话？”我满腹疑惑。
“爸爸，快来接我！”确定是波波的声音，哭腔里带着委屈和期盼。
我挂了电话赶紧穿好衣服，跟爸妈知会了一声便驱车前往。
枫山镇距离我家两百多公里左右，是波波妈妈刘丽娜的老家。
时值深秋，还淋淋漓漓下着小雨，路上没有什么车子，我一路加速前进。
我叫吴杰，出生在一个江南小城，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老实忠厚的庄稼人。
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一直在表哥的运输公司开货车。
由于我身材较矮，而且从小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再加上现在男多女少，我一直到28岁都没有交过女朋友。
眼看着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父母着急地到处给我安排相亲。
后来听人介绍，我下载了一个交友软件，不多会儿，一个叫丽娜的女孩主动加我好友，跟我聊天。借助网络的外衣，我比现实中放开了不少，在她的引导下我们聊的特别开心。
一周后，我们就奔现了。
现实中的丽娜漂亮时尚，颜值在线，性格活泼开朗，热情主动。没有恋爱经验的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姑娘。
她带给我前所未有的甜蜜体验，恨不得每一分钟都跟她腻在一起，我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不管多贵，我都好不犹豫的买给她。
很快我们就确认了关系，谁能想到我一个老实木讷的傻小子能找来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真的每天做梦都能笑醒。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两个月后丽娜跟我说她怀孕了，我高兴得抱着她亲了又亲。
“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傻瓜！”丽娜指着我的鼻尖：“警告哈！我才是你的宝贝！肚子里这个排后面。”
她霸道又娇羞的模样实在太迷人，我再一次把她拥进怀里。
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我妈是个虔诚的佛信徒，知道自己马上要有孙子了，激动得马上就跑到庙里给菩萨磕头上香，然后安排了个日子让我带回来见见。
这次见面，父母对丽娜印象特别好，我妈当即就给了丽娜一个厚厚的红包，并让我们搬回家里住，以方便照顾她。
我家比较传统，父母认为虽然丽娜怀孕了，但是该有的规矩一样不能少，一定把丽娜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可丽娜却说她妈妈去世的早，父亲特别重男轻女，如果把彩礼给她爸，就等于给了她哥，她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的，不如把这些钱交给她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觉得有些道理，便把准备好的15万彩礼给了她。
父母上门提亲的打算也被丽娜否决了，她的理由是她爸特别的古板，而且脾气暴躁，如果知道她未婚先孕，肯定要大发雷霆，还有可能会让她把孩子打掉。
至于领结婚证，也因为她拿不到户口本搁置下来。
得知她的身世，我和父母更加心疼她了，爸妈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宠着。后来，波波的降生给全家带来无穷的欢声笑语，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我自己买了辆大货车挂靠在表哥的公司。
每天被小家庭带来的幸福感包围着，赚回来的钱我也如数交给丽娜保管。为了多赚些钱，我专门接那些跑长途的活，全国各地到处跑，经常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我妈平时赋闲在家，带孙子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丽娜乐得清闲，便成了村里棋牌室的常客。
期间，邻居们偶有流言蜚语传到我耳朵里，说丽娜跟开棋牌室的强子走的很近。
乡下人爱嚼舌根子，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传言，心里想那个光棍强子怎么能跟我比？他虽然有副好皮囊，可他家里父母双亡，油嘴滑舌好吃懒做，家里穷得叮当响，守着一张麻将桌过日子。
我虽然赚的不多，但能保证丽娜的衣食无忧。
而且，丽娜嫁到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什么朋友，难得她能有人谈得来，只要她开心，我也不想太约束她。
虽然有时候，她有些蛮横无理，对我父母对我都异常挑剔，说我妈洗衣服不干净，说我拿回家的钱少了，我只当是她爱使小性子，这些都没妨碍我爱她对她好。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叫我大跌眼镜。
后来，有段时间我辗转全国各地生意出奇的好，足足在外面跑了四个多月，我妈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回家，隐晦地跟我说钱是赚不完的，要多顾家，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我终于在波波两周岁生日前赶回了家。
我兴冲冲赶回家，给孩子和丽娜都带了礼物。我爸出去打零工了，我妈正在做饭，波波一个人在客厅玩橡皮泥，小脸脏得像个小花猫，看见我进来便高兴得扑倒我怀里，口水蹭了我一身。
“妈，丽娜呢？”我抱起孩子问：“你看你忙的，怎么不叫丽娜一起帮忙啊？”
“小杰，你还是少跑些长途吧，多顾着些家里。”我妈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跟我说：“丽娜最近特别反常，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你还是自己管管吧！”
我忙问她究竟怎么了？
从我妈那里得知，丽娜最近经常夜不归宿，整天跟那个强子混在一起，还有人亲眼见过他俩搂在一起亲热，我父母去强子家里寻人，丽娜只说是输了钱要翻本，就是不愿回家，还有人传言丽娜已经怀了强子的娃。
我头顶仿佛有一股子冷风吹过，这股冷风沿着发根浸入我的大脑，穿过根根血管停在心脏部位，然后咔擦一声碎了。
从小懦弱的性格让我活的像一只胆小怕事的鹌鹑，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守护者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我觉得只要对她足够好，她就会感动，就会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可是我错了。
第二天丽娜回来了，她看起来脸色很差，见我在家有些吃惊：“你回来了？”
尽管心头烧着一把火，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住了：“妈做好了饭，快吃吧！”
她刚坐下来吃了两口，就捂住嘴巴跑到了卫生间，接着传来了“哇哇”的呕吐声。
我走过去，她正趴在洗脸池上痛苦的一边呕吐一边喘气，这情形与当初怀波波时一般无二，我的心像被匕首划过，顿时血淋淋一片。
“强子的？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父母对你不够好吗……”我歇斯底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小杰，你干什么？快放手！”我妈闻声赶来。
我咬牙松了手，她咳嗽着贴墙站住。
“对呀，我怀了他的孩子，吴杰你个孬种，现在知道生气了？早干嘛去了？你就知道赚钱，你懂浪漫吗？你懂女人吗？你就活该打光棍的命！”她冷笑着。
“你给我滚！”我指着门口大吼。
她瞪了我一眼，进屋收拾了东西，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出门外，完全不顾波波的哭闹和我妈苦苦的哀求。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就算割肉给她吃也比不上别人两句甜言蜜语。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我安慰自己说。
很快，丽娜跟强子去了深圳，从此再也联系不上她，还带走了我们全家的积蓄，我成了村里的笑话，只要一出门就感觉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给我留了一个孩子，只要一看到波波的笑脸，我就忘了所有的不快与委屈，就算为了孩子，生活还是得继续。
我又开始了拼命的赚钱，发誓一定擦亮眼睛，再找一个更好的女人，给波波一个完整的家。
一转眼波波六岁了，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看着儿子健康的长大，我心里特别欣慰。
可问题也来了，由于孩子一直没有上户口，上学报名成了问题。
当我去民*局申报户口的时候，却由于我和丽娜当初没有领结婚证，被告知证件不足，上不了户口。
我一下子慌了神，跟工作人员如实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告诉我，还可以通过亲子鉴定来上户口，由于国家对拐卖儿童的严厉打击，只要证明孩子是我亲生的，就可以上户口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去城里拿报告那天，我特地带了波波过去，我们先去了游乐场，又给他买了新衣服，由于我平时陪伴他的时间很少，心里总觉得亏欠了孩子。
我把波波驮在肩膀上，兴高采烈的去了鉴定中心。
“波波马上就是有身份有户口的人了，高兴不？”
“高兴！爸爸，我是不是跟大壮哥哥一样上学要戴红领巾了？”
“对呀！新学期开始，波波就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
父子的笑声伴着初夏的风回响在耳畔，满眼的绿树成荫，头顶有鸟儿排队飞过，一时间我觉得世界那么的美好。
可这种美好持续到拿到鉴定报告的那一刻。
看着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我傻掉了。
“待测父亲样本可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生物学父亲的可能，父子关系可能性为零，综合父权指数为零。”
多么讽刺啊！我们全家放在心尖上疼了六年的孩子，竟然不是我亲生的，我站在鉴定中心门口，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起来。
波波一个劲摇着我的胳膊：“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走开！”我一用力把波波推了个趔趄，然后转头就走。
我兀自向前走，波波在哭着身后穷追不舍，忽然我听到“啪嗒”一声，波波摔倒了，哭声更加响亮起来。
我心里疼了起来，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波波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声嘶力竭的叫着爸爸。
有路人驻足，扶起了孩子。
一个阿姨走到我面前，噼里啪啦开始教训我：“你还能跟个孩子置气，膝盖都跌流血了，你还不快去看看，你可真有本事，万一出了事你得后悔自己一辈子……”
没等她说完，我转身飞奔到波波面前，看见他跌破的膝盖心疼万分。
医院给他处理了伤口，波波一边委屈地小声啜泣，一边跟我说：“爸爸，你不想要波波了吗？我听话，再也不淘气了。”
我把波波带回了家。
看见波波受伤，母亲心疼的不得了，一想到两位老人平日里对孩子的宠溺，我实在无法开口跟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
“户口办好了？”父亲似乎从我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
“没……还没呢！报告出了点问题，还要过几天。”我支支吾吾的说。
“报告还能出什么问题？究竟怎么回事？”父亲狐疑的问。
看瞒不下去，我掏出那份报告递给了他。
父亲蹲下身去戴上老花镜，用手指点着逐字读下去，那些DNA专业的数字代码他是看不懂的，但是他认真的样子，仿佛就是个专家。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鉴定意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手哆嗦的厉害。
沉默了半天，父亲问：“户口还能上吗？”
“不能。”
“娃娃上学怎么办？”
“他们说可以办收养手续，不过要他的监护人同意。”
“欺人太甚！”父亲把烟蒂狠狠的摁灭在地上。
我通过一个发小几经辗转找到了强子的电话。
听到我要找丽娜，他发出一阵怪笑：“小杰，你那个臭婆娘可把老子害惨了，我这刚从里面出来半年。”
听强子说，他们当初到了深圳没多久，丽娜就遇上了她的前男友亮哥，彼时两个人很快旧情复燃，丽娜打了孩子就跟前男友住在一起了，强子气不过找上门去理论，结果一时冲动误伤了亮哥的一个兄弟，他便因为故意伤害罪锒铛入狱，后来亮哥出具谅解书并找了关系，他才被提前释放，出狱后，他竟然跟着亮哥给他当了小弟。
关于这个亮哥，我之前曾听丽娜提起过，当时她只说是个渣男，无情无义抛弃了她，没想到这女人又去吃了这棵回头草。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去深圳找刘丽娜的时候，没有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几年不见，她依旧那么漂亮，衣着光鲜亮丽化着很浓的妆。
还没等我开口说孩子的事，她就先发制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这里面的钱足够补偿你，反正波波也不是你的种，我要带他走！”
“你这么多年对孩子不闻不问，有什么资格说带走就带走？”我怒怼。
她先是热潮冷讽，说我绿帽子戴不够，喜当爹还乐的屁颠屁颠，最后索性说了实情，原来波波就是那个亮哥的孩子，这些年亮哥在深圳做大生意发了财，刘丽娜因为那次打胎落下后遗症，这些年一直没有怀孕，她怕拴不住亮哥的心，偶尔听强子提了一嘴我在找她，便想起来了还有个儿子波波，于是，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孩子带走。
开始，我父母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丽娜带走波波，无奈孩子并不是我亲生的，我们根本没有监护权，甚至连他的户口都办不下来。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丽娜带走了波波。
孩子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全家走不出来，直到上个月亲戚给我介绍了林慧，她前两年离异，一个女孩归男方抚养，我们见面后彼此都有好感，我也由衷觉得自己应该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这才不到一年时间，波波怎么无故出现在了派出所，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赶到的时候，波波坐在民警值班室看故事书，脚上穿一双很大的运动鞋，披着一件警服棉衣，看见我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
孩子原本红扑扑的小脸变得黑黄，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贴着前额，一双大眼睛显得异常突兀。
这孩子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民警告诉我，是好心的市民在枫山公墓附近发现的波波，据孩子说因为他打破了表哥的鱼缸，然后舅妈说要带他去外婆家，结果把他带到了墓地，舅妈就走了，让他脱了鞋站在外婆墓前思过，后来天也黑了还下起了小雨，波波害怕极了，就一个人赤脚边哭边往山下跑。
在民警的协助下，我找到了波波的舅舅舅妈，看到我们带波波回来，她便诉起了苦：“他那个挨千刀的妈，也不知道刘家上辈子欠了她什么？风光的时候没往娘家拿过一分钱，连电话都没有一个，人都死了竟然留下个野种给我们养，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农村养一个男孩子要花多少钱，且不说以后买房子讨老婆，但但现在这吃喝拉撒都不是个小数目的，我们自己还有儿子要养呀……”
在她的哭诉中我了解到，刘丽娜曾带波波在娘家报了户口，到深圳后波波也确实过了几天好日子，母以子贵，因为波波的到来，亮哥还给她买了房子。
刘丽娜口里所谓的大生意，其实是给境外毒贩子带货，由于犯罪头目被警方抓获，亮哥的团伙也跟着落了网。
刘丽娜在逃亡中，开车撞上高速护栏车毁人亡，波波也成了没有管的孩子，最后警方联系到了刘丽娜的家人，彼时刘丽娜的妈妈还健在，老人家不忍看到孩子沦为孤儿，把他接了回来。
谁知，接回孩子不到半年，老人家一场急病撒手人寰，这孩子只得跟着舅舅舅妈生活，可眼前的状况，很明显孩子不适合在他家生活。
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天收！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波波接回身边，警方也考虑到孩子的实际问题，认为孩子比较适合回到我家生活，愿意协助我给孩子办理收养手续和户口。
可即将谈婚论嫁的林慧不乐意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立马炸毛：“吴杰，你怕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吧？那个女人害你害得还不够吗？你还要替她养儿子？你亲生的孩子也就算了，毫无血缘关系也要往家里领？今天我丑话说前头，你想当这便宜爹，我可不愿意做圣母。”
我妈虽然也舍不下辛辛苦苦带大的波波，但她也不平这些年我受的屈辱，更考虑到我以后的幸福，也劝我不要把孩子带回来，可以经常买点东西给他。
亲戚邻居更是骂我昏了头，到时候跟林慧结了婚，再生个自己的孩子不香吗？
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可是，稚子无辜，如果让孩子继续留在他舅舅舅妈那边，那这个孩子的人生就毁了，我又怎么忍心？况且我们有六年的父子情，我对他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但哪个女人肯接受呢？
我该如何抉择？求小江湖的热心朋友们指点一二。
\END/PS：
以上故事来自于一个读者，吴杰是他的化名。
不得不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但跟未来的幸福比起来，他要不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在我揭晓自己的答案之后，吴杰说，他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留言区见。吴杰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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