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我健康成长，父母努力装出家境贫寒的样子。
自我有记忆以来，家中就一贫如洗。
父亲因公司倒闭而意志消沉，终日借酒浇愁。
母亲体弱多病，打零工赚的钱连医药费都不够。
我从小就明白，我的起点比别人低，必须努力奋斗，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直到我三十岁生日那天，父母突然告诉我。
其实家里拥有数千万资产，之所以一直隐瞒，是担心我会沉溺于享乐，不思进取。
在我躲进地下室，靠榨菜和馒头度日时，父母和哥嫂却住在豪华别墅，过着奢侈的生活。
他们说，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既然这样，我也要为他们好，让他们尝尝生活的艰辛。
1
“你说什么？”我手一松，手中的蛋糕便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是我犹豫了两个月才下决心购买的蛋糕，也是我记忆中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蛋糕。
母亲满脸堆笑，向我展示手中的资产证明，告诉我家族公司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好，之所以瞒着我，是怕我沉迷于优越的生活而不思进取。
“你看这孩子，高兴得都愣住了。”见我呆立不动，父母相视而笑。
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出身于一个隐秘的富裕家庭，父母在告诉我真相后，我就能立刻过上舒适的生活。
但我从没想过这一天真的会到来。
我真是个笑话。
那些年我辛苦奋斗，汗水浸透了衣服，为了筹集母亲的医药费，医院“偶遇”那些急需用钱的病人家属。
所有我以为塑造了我的苦难，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徒劳。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和哥哥？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阿旭，他早就知道了。”母亲眼神闪烁，“他十年前就开始在公司历练了。”
原来，只有我是笑话。
“同样是你的孩子，只有我，只有我被你们蒙在鼓里，是吗？哥哥就不用担心沉溺享乐，不思进取吗？”
父亲不满地皱眉：“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可以和你哥哥比，他是要继承家业的，自然要早点历练。”
那我呢？
“没有我和你妈苦心培养你，你怎么会有今天？现在你不感激我们，还这样对长辈说话？”
我的三十岁生日以我独自冲出家门而告终，我跑回自己租的小房子。
这房子潮湿狭小，墙面上长满了霉菌，空气中弥漫着阴湿的气味。
我选择住在这里，因为它便宜，六十平米的房子，三个人合租，每人只需支付几百元。
这已经算是我工作稳定后改善生活条件的选择，之前我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地下室，没有水电，我像一只生活在阴暗中的老鼠，一进屋就喘不过气来。
我的衣服总是带着潮湿的霉味，我的手腕和脚踝因为长期生活在阴暗环境中早早患上了风湿，我开始频繁生病，频繁发烧，几次晕倒，差点死在地下室里。
所以当我经济稍微宽裕一些，我就毫不犹豫地租下了这间小屋，尽管因为租这间房子多次被哥哥责怪没有良心，不顾自己亲妈的重病，只顾自己享乐，我也从未后悔过。
我也想过住在家里，省下这笔钱，但妈妈说家里离我单位太远，担心我来回奔波太辛苦。她还说自己身体不好，如果我整天在家进进出出会影响她养病，一旦病情加重又要花费更多的钱。
现在想来，他们可能只是不愿意在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陪我过苦日子。
2
我哭了很久，手机不断收到银行催还信用卡和网贷机构催还贷款的信息。
刚刚勉强维持的自尊最终还是向贫困低头，我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能不能给我二十万，我之前为了给妈妈凑医药费去借了网贷，现在还没还上。”
妈妈第一时间给我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在群里要钱，让你哥和你嫂子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快点把消息撤回，你看看你说的那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讨债的债主呢。”
在妈妈的催促下，我撤回了那条消息。
但嫂子还是看到了，在群里冷嘲热讽：“我就说吧，这事一说出口她就要开始要钱，连第二天都等不到，我们家阿旭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别人动动嘴皮子就都拿走了。”
我这个嫂子一向看我不顺眼，我们之前没见过几次面，但每次见面都让我印象深刻，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谁说话都是命令的口吻。
每次见面，我都得被她支使干这干那，像个佣人。
但我始终没有抱怨，我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要给他们钱，回家的次数逐渐增多，但彼此之间还是很生疏。
每次回家，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客人，小心翼翼，不敢走错一步，不敢得罪任何人，尤其是这个全家都捧着供着的嫂子。
刚刚我要钱的时候群里没人回应，现在嫂子一说话，爸爸就赶紧出来安抚。
“莹莹，你放心，你们赚的钱都是你们的，没人能动，她是成年人了，自己欠下的外债，后果也该她自己承担。”
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爸爸在群里发的语音，越听越心寒。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向我要钱，一直谎称妈妈病重让我掏医药费，我又怎么会拮据至此？我又怎么会到处借钱？
他们一步步把我骗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还要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过了两天，我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女儿，咱们家好久没聚了，今晚家里办个家宴，你下班后就早点回来。”
可当我赶回家时，却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地上家具上都落满了灰尘。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知道的这个家，不过是他们敷衍我的工具。
他们家大业大，怎么会愿意一直住在这个狭小破旧的房子里呢？
当我赶到他们真正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那是一栋大别墅，灯火通明，是我一直以为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豪宅。
我局促地扯了扯洗得松垮的衣服，走进了屋子。
爸爸板着脸：“和长辈吃饭还来这么晚，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不好意思，都怪我活到三十岁才知道自己家的住址，怪我之前傻乎乎地把钱都打到家里，现在手头紧买不起车，想进这不通公交地铁的别墅区只能靠走路。”我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怪我们吗？”爸爸立刻生气地瞪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3
“好了好了，女儿还小，不懂我们的良苦用心也是正常的，说好了今晚好好吃个饭好好聊聊，大家都各退一步，快坐下吧，菜我都让赵妈热过了。”妈妈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饭桌上，我那个一向高傲的哥哥一反常态地热情起来，拉着我一杯又一杯地喝。
“妹妹，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如果没有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培养，你哪能像现在这么独立呢？”
确实，我很独立，我七岁就被送去寄宿学校，在医院高烧昏迷时，爸妈告诉我家里拿不出路费来看我，在我读中学时，爸妈一起催着我把所有空闲时间拿来打工赚钱贴补家用，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什么好朋友，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赚我曾经以为的用来救我妈命的钱。
这样狼狈孤独地生活了三十年，我当然独立。
我向我哥举杯祝福：“那我就祝愿我们公司将来破产，家道衰落，这样你们就有机会和我一样自立更生了。”
父亲猛地拍桌：“你在说些什么？”
“哎呀，别激动，我们不是还有话要对琪琪讲吗。”母亲急忙出面缓和气氛。
她一开口，原本怒气冲冲的父亲和哥哥立刻平静了下来。
哥哥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妹妹，我知道你还小，不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对我们的决定还有不满，这很正常。将来你会理解的。现在我们想让你参与家族企业，补偿你。”
我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他多次急促地打电话给我，声称妈妈的病情加重，催我筹钱，别延误治疗。我却愚蠢地被他欺骗了。
我预感到，他们让我参与家族企业事务，是想让我成为一家新成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即使我再天真，也清楚法定代表人通常是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平时无功，出事则首当其冲。
经过这几天，我对这家人已无期待，我问：“那我的月薪是多少？”
“你在开玩笑吗！”父亲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能让你和公司有关就不错了，你还想要薪水？”
一直对我不满的嫂子首次发言：“琪琪，你不明白，法定代表人是个重要职位，你担任几年，这会成为你的宝贵经验。将来找工作时，只需说你曾是法定代表人，人们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我肯定是过去太容易被哄骗，他们才把我当傻瓜，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欺骗我。
我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家里有财产，我成年时不说，毕业时不说，甚至在我为钱卖血时也不说。
现在告诉我，只可能是因为想让我成为那个所谓的法定代表人。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公司背后一定有问题。
我以前好骗，是因为我将他们视作家人。
现在，我不再这么看，那究竟谁会被玩得团团转呢？
我抿了口酒，据说这是某名酒庄几十年前酿制的珍贵好酒，但我品尝不出，只觉得苦得难以忍受。
在他们不耐烦的等待中，我缓缓开口。
“想让我当法定代表人？先还我这些年打给你们的钱。”
“你！你真是财迷心窍，张嘴闭嘴都是钱！”从我进门到现在，父亲对我说的话屈指可数，却句句都是斥责。
“你们不在乎这点钱，但我在乎，想谈法定代表人的事，就先给钱。”
“滚，你给我滚。要不是你哥和你嫂子，我根本不愿让你这个白眼狼回家。”
“那好，我这就走。”
我假装起身离去，哥哥果然急了，一边安抚愤怒的父亲，一边试图留住我。
4
“我算过了，这么多年，你给家里的也就二十七万，我现在就转给你，可以了吧？别和你爸争执了，琪琪。”
“不可能。”我从十几岁开始打工，到现在快二十年，不可能只有十几万。
谁知母亲竟然转身拿来了账本。
我给家里的每笔钱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从我十几岁时的一两百，到现在的四五千。
幸运的是，我上大学以来，给家里的钱都是转账，而且我一直没舍得换手机。
所有转账记录都在我手机里。
我拿出手机，一页一页地展示给他们看。
近几年来，哥哥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找我要钱，要么说妈妈的病情加重，要么说妈妈突然昏迷，进了ICU，每天花费巨大。
我所有的积蓄就是这样被一点点掏空的。
看到我们开始对账，哥哥尴尬地咳嗽两声，不自然地说：“我也是想锻炼锻炼妹妹，让妹妹更有动力，将来才能有出息。”
我盯着他：“锻炼？你之前甚至为了要钱，介绍我去卖器官，还想让我代孕，难道也是为了锻炼我？”
哥哥无言以对，眼神躲闪。
“哎呀，你怎么那么小气，你哥肯定是想考验你，你怎么就不理解长辈的苦心呢？”嫂子赶紧为他辩解。
“那现在你们可以还我钱了吧？”
一提到钱，哥哥和嫂子的表情更难看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让你当公司法定代表人不已经补偿你了吗？还要什么钱？”
算下来，这些年我为家里花的钱已超过百万，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从初中开始打工，耽误学业，竟然赚了这么多。
在我一番撒泼打滚后，父亲大发雷霆：“就这么点钱你还计较，我决定了，以后这事不许再提，你再要，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我怎么会怕他的威胁？
“好啊，断绝关系更好，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法院告你们，说你们诈骗，骗了我一百多万，你们都得坐牢。”
“你！”父亲指着我，“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畜生，竟然这么对亲爹说话。”
我还没回应，他就突然倒地。
“爸！”
“老头子！”
他们急忙围上去，而我则从容地拿起桌上的大虾，剥壳吃了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虾。
救护车很快到了，我们都上了车，医院。
医院的路上，嫂子不停地抱怨：“看看你们的好女儿，好妹妹，一回医院，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父亲一向偏爱这个儿媳，天天捧她的臭脚，但现在他昏迷不醒，嫂子关心的却还是钱。
而我哥和我妈就坐在一旁，似乎没什么意见。
哥哥甚至小声说：“就是，这钱要是给我多好。”
倒是我妈真的忧心忡忡：“怎么好端端的吃个饭，就闹成这样了呢？”
但没人理她。
我哥嫂都医院去的钱，而我，则一边对照着我妈记得账本，一边翻看着我手机的转账记录，打算算个总数出来。
经过检查，我爸身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怒急攻心罢了。
就算是当天出院也没什么问题。
一听不用住院，我哥嫂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两人又围到病床前开始扮演孝子贤孙。
爸爸悠悠转醒，这俩人急忙开始嘘寒问暖，任谁也想象不出之前在救护车上他们是怎样面对着昏迷的父亲却只顾着担忧住院费的开销。
5
爸爸的眼神四处搜索，最终锁定在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我：“你还来干什么？看我有没有被你气死吗？”
“怎么会？”我乖巧微笑，老老实实的答道：“我是想来讨要我之前转给你们的钱，我算了，加一起一百五十七万，算上利息，就一百六十万吧。”
“你！”爸爸一阵咳嗽，险些又要背过气去。
“哎呀，琪琪，你就别跟咱爸使性子了，来给咱爸道个歉，一家人就不说什么钱不钱的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劲儿往一处使，多少钱咱们赚不回来啊。”
“好啊，嫂子，你这么孝顺，你就把钱给我吧，反正你和我哥也不差这一点钱是不是？”
我眼看着嫂子的脸由红变白最后甚至快要变绿了，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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