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之建舞》(平の建舞)为题的地震鲇鱼绘,描绘了在撒有金币的地上建一个黑色粗体“平”字的场面。正在工作的是一群工匠模样的小鲇鱼,地上的金币就是他们的收获。旁边站着“七福神”之一“大黑天”(开运招福之神,能驱除恶神,保人平安,其形象为头戴黑巾、肩背布袋、手持木槌、脚踏米袋)。之所以是大黑天而不是鹿岛神,是因为这次鲇鱼带来的不是灾难,而是财富,所以小鲇鱼们遵循着开运神大黑天的指示进行修缮。
平の建舞(日本国立国会図書館)
画上的文字是“集贫福之鲇治天下太平”。木匠等工匠,本来就属于贫穷的平民阶层。但是,在灾后重建工作中,到处都需要重新建房子,工匠的工作订单增加,地震成为了均衡贫富差距的契机。真是多亏了引发地震的鲇鱼,从此人们可以开始讴歌这个世界的太平了。所以在这幅图里,小鲇鱼作为给人们带来财富的福星登场。
鲇鱼和富翁,谁将胜出?
为了使贫富均衡,地震后有钱人储蓄的财富必须投放社会,这就引发了有钱人和地震鲇鱼的矛盾。在一幅名为《世安政民之繁盛》(世ハ安政民之賑)的画中,画了鲇鱼、富翁、“座头”(ざとう,据说从化政时期到幕末,江户的许多座头都经营高利贷,所以座头也是有钱人的代表)三个主要角色。鲇鱼和有钱人正在玩一种名为“首引き”的游戏,这种游戏本来是两人用挂在脖子上的绳子相互拉扯,比谁的力气更大,但在这幅画中,绳子成了鲇鱼胡子。鲇鱼背着要石,富翁压着装满金币的千两箱,画面上方的座头已经摔倒了,手里的手杖折断。
世ハ安政民之賑(日本货币博物馆)
试图再生的地震鲇鱼和想要阻止财富释放的富翁,到底谁的力量更强呢?在这幅画中,显然是鲇鱼更占优势。左下角的富翁叹息道:“好不容易积攒的钱,也因千两箱的破损和火灾而化为乌有。”左上角的座头也悲伤地说:“房子塌了……墙掉了,看不见”、“眼睛里进了沙子”、“金子都去哪里了!”。在这幅画中,鲇鱼被认为是鹿岛神为拯救平民而派遣的使者,代替神明惩罚有钱的人。
对“安心”的欲望
人的欲望和愿望到底可以到什么程度?让我们来看看下面这幅描绘了群众们向要石双手合十许愿的情景的地震鲇鱼图《安心要石》。
安心要石(東京大学総合図書館)
地震鲇鱼图是真实世界的映射。在这幅图中,人们期待的不仅仅是一场大地震后的“复原”,而是希望真正意义上的“复兴”。在震后重建中获得利益的木匠们对要石说:“老客户催了我很多,我忙得晕头转向,这样我可受不了,请让我的身体能以一当十吧。”当然在现实世界中,10个人的工作不可能由一个人来完成,但这是一种想要超越自我力量、赚更多钱的愿望。
大鲇,请道歉!
地震鲇鱼给社会复兴招来福气的同时,也是破坏性灾难的根源。在名为《万岁乐鲇的后悔》的图中,地震鲇鱼的两面性被以大小两种鲇鱼的样子表现出来。
万歳楽鯰の後悔(東京大学総合図書館)
原本“万岁乐”是抗震的咒语,同时也是歌颂安乐和快乐的祝福语。图中有七只小鲇鱼在敲打领导者大鲇鱼。从记载的文字来看,小鲇鱼和大鲇鱼展开了如下对话:
小鲇鱼说:“鲇鱼之所以可以在地底安稳地生活着,也是因为它能吃上人类的三餐剩余,对有如此恩惠的人类却施加灾难,这样会收到报应的!”接着,大鲇鱼道歉:“祈祷国土平安、五谷丰登、财运成就、家庭和睦、男女和睦、无病无灾、长久长寿。”
藏在富翁肚子里的财富
想要让世间财富均等,就必须把财富从拥有它的人向没有它的人转移。有时地震鲇鱼图中会把“释放财富”表现为富翁在呕吐和排泄的场景。这类地震鲇鱼图会宣传,散播财富的人会积善积福、得到神明庇佑。比如这幅三个富翁排泄货币的地震鲇鱼图,题为《持〇富翁比腹图》(持○長者腹くらべ)。〇=丸=钱,持〇即有钱。他们互相交谈:“在这种灾害发生的时候怜悯贫困的人们,果然是在为子孙长久准备养料、播下家庭繁荣的种子啊。”在这种宣传下,有钱人释放财富,有时并非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家族的繁荣安定。
请点持○長者腹くらべ(早稲田大学図書館)
在有些图像中,鲇鱼会抚摸着富人的背或者踩着他们的腰,敦促他们快点把钱呕吐和排泄出来。这时,地震鲇鱼成为了世界再生的推动者。比如这幅名为《持丸起航》(持丸たからの出船)的作品中,一个有钱人的背上压着一条鲇鱼,从他嘴里不停地吐出金币,画面下方的工匠们为了抢金币大打出手。画中文字写到:“不要这么贪婪,慢慢地捡起来也有很多哦!”不仅如此,文字还劝男人们拿到钱多到吉原散财,不要做守财奴,要“通融诸方”。
持丸たからの出船(東京大学総合図書館)
分裂世相的地震
在《大鲇后的生醉》(大鯰後の生酔)中,画面中央的砧板上躺着一条巨大的鲇鱼。砧板旁站着鹿岛神,一刀插进鲇鱼的身体里。周围很多围观的人可以分成两派:赚了大钱的“笑上户”和无事可做的“哭上户”。虽然木材店赚了钱笑个不停,但他也表示不满,说:“这次赚钱的只是木材商店的老板。”同样,木匠也一边抱怨一边催促同伴“这样的热闹也要结束了,赶紧回来工作吧”。虽说赚了钱,但底层的工匠如果不勤奋工作,仍然无法在震后的世界立足。
大鯰後の生酔(日本国立国会図書館)
惩治贪欲者
再看一张名为《命都不要了的欲望》(命しらずのごう欲)的地震鲇鱼图。这幅图描绘了房倒屋塌、火焰逼近的情况下让仍肯舍弃财富的贪婪者。文字写道:“贪图高利、人面兽心的东西,连生命也要舍弃,这不是耻辱吗?”之后训诫:“只要拥有正直的心,就算是天灾也能救得了命。”在这里,地震鲇鱼图又成了一种宣传道德正直、舍弃欲望的媒介。
命しらずのごう欲(波士顿美术博物馆MFA)
小结
在这些图像中,地震鲇鱼有时是神明镇压的对象,有时是神的使者。地震鲇鱼图首先是一种在灾难后引导人们重建生活秩序的媒介,它用平均财富的理念描绘出一种理想画面,起到鼓舞人心、动员国土复兴的宣传作用;同时,这种图像中包含着一种道德规范,它既向有钱人宣传善德,又劝解没钱的平民要勤勉。
なんぢうやかじ仮宅(東京大学総合図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