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白癜风费用 http://www.kstejiao.com/m/前面我们对周翔宇先生十九岁的诗作进行了讲解(详见“周恩来诗词赏析!《大江歌罢掉头东》”),并且有幸见到了其中的通天手眼;今天我们要谈的是毛润之先生的著名词作《沁园春·雪》,并从纯粹诗词的角度指出其中意境错漏的地方。当然,由于润之先生的粉丝遍布四海,可能要对我们现在的说法提出异议,但我们这里讲的都是真凭实据,千秋功过任人评说,更不用说纯粹诗词意境上的研讨了,因此这里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纯粹是就事论事,也欢迎大家有理说理,从诗词本身的角度进行学术的研讨。
这首词相信大家是十分熟悉的,主要因为它入选在了教科书当中。但我这里要指出的是它意境有漏的地方,而且就如同自行车的车胎,一个地方漏气了,这车胎也就瘪了,整首作品也就只能归零。而这首词,上半阙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也还算是不错,奠定了一个基本的意境。当然,也只是不错,像“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这种被后人高捧的句子,也只不过是中华古典诗词的基本要求,及格而已。
但问题就出在下半阙,我们来看一下:“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而精确的意境错漏点就在这个“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当中的“只识”二字上。因为“只识”是带有讽刺和挖苦意味的一个词语,比如今天任何一个人,你用这个词语肯定造不出一个不带有这种色彩的句子,而只可能是类似于“他就像头猪,只知道吃”,或者“这些无能之辈,只识苟且之事”。这里的“只知道”或“只识”,在中文中就带有一种轻蔑的意味,这在口头上是可以,但绝对是不能入诗的。
但有人可能要说,词人这首作品,本身就带有一种看不起的意味,所以才在前面说了一堆美好的风光之后,来个“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然后引出遐思,就是“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意思本身也就是说,你们都不行,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就只有我毛润之一个人最行。虽然这话没有直接说,而是以一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来做总结,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当然,这样作诗不是不可以,这也跟所谓骄傲自满无关。然而,你虽然可以表达这个意思,但必须要尊重诗词中最基本的意境规则,而一旦用上了“只识”二字,那么就很糟糕了。大家也可以找一找,古人有没有这样的先例,反正我是没有看到过。像辛弃疾有“少年不识愁滋味”,苏轼有“纵使相逢应不识”,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养在深闺人未识”,像“不识”、“未识”这些都是有诗味的,而那个“只识”就基本沦为一句口水话,因此也丧失了诗味与诗品。
然而我们前面也说过,本词从“只识”二字开始,是一个漏气点,后面就完全瘪下去了。因此这里也不仅仅只有这一个词语有问题,而是从这里开始的后面,诗词意境已经完全侧漏。我们可以看一下,紧跟在“只识”二字后面的,是“弯弓射大雕”,这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弯弓”就是要“射大雕”,“射大雕”就是要“弯弓”,我们都知道古人讲究炼字,既然这里要谈到“射大雕”,那其实也就不用再“弯弓”了,完全可以再把别的内容浓缩进来。或者用“弯弓”,那就不要“射大雕”,如同那说飞将军李广的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只一个“引弓”,就把意境都凸出来了,是全诗的诗眼,然后后面两句又在说新内容的时候含蓄地把“引弓”的对象自然呈现出来,也就是“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这首诗说的是飞将军李广夜晚的时候看到有一只老虎,马上掏出弓箭射击,结果第二天发现原来是一只石虎,而且昨晚竟然在情急之下射箭直接射入了石虎的眼睛,拔都拔不出来,而现在要再来一次的话却再也射不进去了。我们看,这首诗只有一个“引弓”,而根本不提什么老虎,而是让这个“引弓”的对象自然得到呈现,这才能叫做好诗。
诗词的核心可叫做诗眼,所谓“一字不易”,如同我们都知道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这在中文当中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字可以替换,或“春在枝头已十分”中的“枝头”也是一样。诗词讲究的是机捷句圆,但如果这诗写漏了,那么就没有诗眼了,只有漏眼,可谓机失句漏。如同我们前面所指出的“只识”二字就是典型的漏眼。
当然,这还只不过是用中华古典诗词的一般境界来要求,更不用说圆悟克勤那同样是说飞将军李广、但属于顶级意境无门之门的“若不蓝田射石虎,几乎误杀李将军”或临济义玄的“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儿垂发白如丝”这样诗句的层次要求了。插一句,我们前面说过的周翔宇先生的十九岁诗作《大江歌罢掉头东》就达到的是这个级别的水准。
那么好,就算只按照诗词一般的要求,那么现在在“弯弓”和“射大雕”两个当中就只能要一个。但无论是要哪个,我们却还发现一点,那就是词人现在拿成吉思汗射大雕的典故来说事,这样是否妥当。
因为众所周知,这个典故就是,成吉思汗年轻时候在山下打水,刚打好一桶水一只大雕就从天下俯冲下来给他打翻,然后他又重新打水,打好后这只大雕又冲下来给他打翻,如此三番五次后,成吉思汗实在气不过,于是“弯弓”,将那烦人的大雕一箭射死,但事后冷静下来又想,这雕到底有什么毛病,干脆去看一看它那落在半山腰上的尸体。这一上山才发现,原来那泉水池中刚死了一条大毒蛇,也就是说,那雕在天上看到了,本来是来救他的。这件事情给年少的成吉思汗内心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他下决心永远不能再意气用事,而是一定要沉稳,更要广开言路、明辨是非,看到事物往往在那隐藏状态的另一面。
这个典故十分出名,现在都出现在少年儿童的读物当中,本词作者不应当不知道。那么本词作者拿这件事情向成吉思汗发难,言下之意就是成吉思汗一生都不过在重复那恩将仇报射杀大雕的错误,但即使按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理论,这早年的经历如果在其心理上留下了痕迹,那么肯定也不是这样的痕迹,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事例来证明后来的成吉思汗在不断重蹈射杀大雕的覆辙;但如果本词作者的意思,是为了凸出今人打压古人,所以说成吉思汗那业绩,也就不过如同射雕一样简单没什么可说的,这不仅又并非事实,而且选择这件事情来举例也确实很不恰当,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射马射猪也就算了,但射雕这件事一旦提出来,还说是人家是“只识”弯弓射大雕,这就有一种恶意讽刺的意味,更是诗词大忌;如果说作者指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把蒙古草原上的雕做为虚写,意指你成吉思汗只会干些武功的事,这也不对,因为既然有了之前射雕这个典故,这里如果要说其它的也就必须要避开,否则引起误会,这也是诗词创作的基本原则;再又假如本词作者根本不知道成吉思汗这个典故,那也很不妥,因为既然用了人家,当然就要熟悉其典故,再说本词作者从来以饱读诗书、熟知历史著称,且专门向古往今来一切英雄豪杰看齐,不可能不知其这段早年经历。
而从另一个方面看,成吉思汗是只会射大雕吗?这样的人能赢得了天下吗?成吉思汗的业绩有多牛,应当不用说了。当时几乎整个世界的版图-包括中国,都是他的,而我们引用前人的话,那就是说,成吉思汗之所以没把欧洲完全征服,那是因为那时欧洲跟富庶的亚洲比起来实在是太穷了,没意思,所以才饶了欧洲一命,却使得欧洲收获了被成吉思汗铁蹄踏平全球后文明超高速传播的好处。没有成吉思汗,那不会有后来的欧洲、什么文艺复兴;而没有欧洲,更不可能有后来的美国。那么今天的现实就要全部改写了。
那么好,即便如此,但因为这是诗词,我们可以赋、比、兴,也可以夸张、想象,说成吉思汗那业绩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其实也勉强可以。毕竟词人可能自己也想要站在历史的新起点上干出成吉思汗也没能干出的更牛的业绩,那么自己在诗词中豪气一下也无妨。但这种豪气马上就在下一句当中露馅儿了,那就是全词的最后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各位注意,我们对于诗词,每句每字都必须要仔细看,并且要揣摩其中的味道。既然你前面那么豪气,别人都不行,就你一个人最行,那你这里突然来一个“俱往矣”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一个人说“俱往矣”,那意思就是“那都过去啦~”,或者“别提啦~”、“这篇书我们就先折过去了~”之类的,而这种语言的背后却隐含着一种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如果你前面真是那么豪气,而且豪气地那么有底气,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是略输文采,就是稍逊风骚,那么这里就根本没有什么必要“俱往矣”,给人一种巴不得赶紧把这话给收了、前面的书都给折了,好赶紧翻篇说下一句的那种感觉。而你完全可以就是直接敞亮在那里,你们就是都不行,然后直接给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也是一样的。
当然,如果按照填词的规范,这里必须要有“中中仄”音律的三个字,不能省略了然后直接是给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但诗词同样更不是注水填充句子,没有那个意思,或者说不出来那就干脆不要说,而不是硬来凑一个“俱往矣”。
而实际上,这个“俱往矣”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和前面的“弯弓”和“射大雕”是同一个毛病。如同前面,这里“俱往矣”就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就是“俱往矣”,就如同我们今天假如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开会的时候给大家大手一挥、语重心长地来一句“都过去了”,那么他的意思就是“都过去了”、以及“向前看吧”;或者同样的道理,他大手一挥、语重心长地来一句“向前看吧”,那么意思也就是“都过去了”、“向前看吧”。也就是说,这话本身就是一句当中含两句、即两方面的意思,“都过去了”就等于“都过去了、向前看吧”,“向前看吧”也是一样,如果说连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发表言论的时候都是如此,那么诗词,这要流传千万年的中华文化精华,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从诗词凝练的角度,你如果“俱往矣”,那就没有必要再“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反之亦然。而我们也可以看到,如果抛开宋词格律中必须最后还有那一句的情况,我们就把这个“俱往矣”做为全词的收尾反而是很合适的。这一点词人毛润之本身应当有所感受,如同在《满江红》当中,就是最后三个字收尾。大家可以读一下,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里,然后就直接来个“俱往矣”。然后句号,结束。这样的语感绝对更好,神气完足。
当然,我们这里是纯粹站在语感的角度来说,因为我们前面已经说了这个“俱往矣”的感叹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是非常不好的,而且和后面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意思又是重复,所以还不如去掉最后面那句,来一个神气完足,而且也一下就把自信补回来了。但这里毕竟又是宋词,词是有词格的,你不能在最后少一句,那就不是《沁园春》了。因此,综上所述,这里问题的根子实际上就发生在那个“只识”二字的漏眼位置,如同我们前面指出周翔宇先生十九岁所作七律《大江歌罢掉头东》当中最后一句的“亦”字是诗眼位置一样。而从这个漏眼位置开始,后面的“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已经全部侧漏,而且是把上半阙本来就好不容易奠定起来的一个刚及格的意境全部漏完了。因此,就如同轮胎漏气以后,在不更换的情况下只能补之,我接下来就要给这个漏眼的地方进行补胎,同样,这纯粹是站在诗词的角度就事论事,也是为中华文明的复兴尽一份力。
“只识”,带有讽刺、挖苦、轻蔑等意味,你可以表达不如、看不上等意思,但必须要用诗化的语言来表达。而“弯弓”和“射大雕”,如我们前面所说,这里只能选择一个,我的选择是“弯弓”,这样也算是对得起那“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中的“引弓”的中华典故了。那么,现在“射大雕”三字就可以换做另外的,这样可以浓缩更多的意思进入本词中来。那么,现在我就将“只识弯弓射大雕”换作“不寄弯弓撼九霄”。
这样一个换法马上就把前面的漏眼补起来了,而且还给了它更多丰富的内蕴。因为这首词一个比较大的缺点本来就是显得过于直白,你上半阙说了那么多的美好风光,就是为了给下半阙的思绪出场做铺垫,而下半阙一来就是说人家这也不好、那也不行,最终揭晓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最行。我们也说过,虽然这在诗词中是完全可以,但你也需要用诗化的状态的表达,而不是像这样的白开水。
而经过这么一改,就在符合原词的基础上实现了想要的诗词的效果。你说了人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不是略输文采就是稍逊风骚,那么总有一个人你好歹也说个行,行不行?因此,这里我们就把这个奖状颁发给成吉思汗,而且这也是他应得的。我们这里说他的业绩是“撼九霄”,估计没人可以反驳。
然而,我又不是直接说他“撼九霄”,然后一堆膜拜,而是说他“不寄弯弓撼九霄”,也就是说你成吉思汗,虽然业绩撼动九霄,但你业绩的得来却是通过你并不寄于弯弓而得来。这样一个说法就耐人寻味了。实际上,无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古往今来人世间一切真正的伟大业绩,都不是靠弯弓这样的匹夫之勇而来,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哪怕人与人之间最终的较量,也不是靠谁嗓门儿大就可以获胜,所谓“有理不在声高”。而今天,人类已经进步了,也早已不是成吉思汗那种弯弓的时代,而是核武器的时代,随便一只咸猪手伸向某个小小的按钮就可以毁灭地球,那么,在当前国际寰宇之风云中,难道是靠这个来取胜吗?
非也。本词经过修改后,现在已经告诉、并启发着每一个人,无论人类的科技如何发展,真正的撼天动地、为人类立下丰功伟业的那种业绩,当然都不是靠什么弯弓、嗓门儿大或谁可以毁灭地球来取胜的。如果还是那样的话,那叫做人类的悲哀。这里面是战略战术、而最终是文化上的综合较量。因此,我们看到,这里经过稍稍的改动,不仅堵住了漏眼,而且还赋予了它一个回旋的韵味,引人入胜、发人深省。
因此,这里既肯定了成吉思汗(实际上也就等于同时肯定了前面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又不是一种绝对崇拜式的肯定,而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到可以启发后人的那种力量,在当前的国际寰宇风云当中找到突破点,实现国家的强大、民族的复兴和人类的大同,这样自然也就可以引出那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了。
因此,在我们前面提出的“俱往矣”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两个重复的意思当中,我们选择后者,但这样一来前者就要改掉。我这里给出的改法是“挥落却”,因为如前所说,你那个“俱往矣”是一个口水话,所谓“都过去了啊~~~”。而且我们看一下,古人也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话,因为这虽然不完全是现在白话文中的口水话,但至少是类似于《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的古代白话,真正写诗的都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入诗的。而“挥落却”却是一个明显的有诗味的语言,而且也是在没有改动原意的情况下还附赠了一个回旋的韵味,这一点仔细品味就知道了。
综上所述,虽然本词曾在其作者当年作客重庆国民政府的时候,在重庆文坛各类骚人墨客那里引发不小的震动,但经过我们的客观分析,其意境其实已经全部侧漏,而漏眼就在那个“只识”上,后面实际已经完全漏气。而我们这里也提出了补胎的方案,并最终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将“只识”改为“不寄”,立马将漏眼转化为诗眼,可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另外插一句,还有一位受到本词作者高度褒奖的、在淮海战役中立下大功的战神粟裕,到晚年时候也受到本词作者的影响,诗性大发干脆也来了一首《沁园春·淮海战役》,但既然模版都已经侧漏了,这照葫芦画瓢出来的就更不消说了。
实际上,前人曾多有指出,诗词要想在意境上达到一定高度不是靠硬扛硬上的,就如同打仗,布局谋篇都要成熟,然后一切自然从胸臆流出,否则就是强迫性地豪放,为豪放而豪放,最终流于一种粗豪的状态。说句实话,词人打仗的功夫肯定是比这作诗要高很多。虽然我们在这里已经补好了胎,但仔细品一下,这最后这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还是有点类似于口号,而不是真正品位纯正的诗句,但在要最忠实地保留原文的要求下,这就是能做到的最好了。至少现在不漏气了,口号那就口号吧。
而什么叫真正品位的诗句?同样都做为最后一句,我们只需要比较一下这“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和清代大词人纳兰性德在《临江仙》中的“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的意蕴就明白了。而同样都是《沁园春》,我们拿这跟苏轼的比一比,那就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
不过,这最后一句如果拿来做为一个口号的话,那它倒还真是一个经典的口号,那就是说:你们快看啊,连我都侧漏了,中华文明到底该何去何从?在当今的寰宇风云变化中应当如何实现国家崛起、民族复兴与人类大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少年,看你们的了!